科幻作家陈楸帆:科幻小说是应对焦虑而诞生的文学形式

科幻作家陈楸帆:科幻小说是应对焦虑而诞生的文学形式

安科网讯 ;9月13日下午消息,由安科科技举办的主题为“未来之境”的第二届新浪C+峰会今天上午在北京金茂万丽酒店正式开幕。著名科幻作家陈楸帆讲述了科幻的发展历史,伴随着科技的发展,科幻在里面有不断繁衍分化的趋势,它处理的是人在科技高速发展的空间里产生的种种症候的问题。

“科幻小说就是应对这种焦虑而诞生的一种文学形式。”陈楸帆如是说。对于上述的症候,陈楸帆总结为以下几种,一是来自于技术的冲击,使得很多敏感的人会感觉到不安,这种不安来自于科技发生的变化和认知方式的变化;二是来自于信息量的冲击,如何筛选有益的成分也是很大的挑战。

读科幻有什么用?写科幻又有什么用?在陈楸帆看来,科幻作家首先可以做一个语言的角色,其次是科幻可能是一种预防者,最后的一种功用是它是传递价值观、传递意识形态的布道工具。

这是一个非常迅猛的科技爆炸的时代,我们面临的是人工智能、机器人、纳米技术、基因编程、量子物理等。在陈楸帆看来,我们最需要的是通过科幻的力量去提取出新的故事,让更多的人能够看到一个不同的未来,不管这个未来是美好的,还是黑暗的。(徐利)

以下是陈楸帆演讲全文:

大家下午好,我有两个身份,一个身份是一家VR公司诺伊腾的合伙人。今天我们的主题是向未来致敬,所以我的身份是用科幻作家的身份。刚才我的师兄张向东他们说了很多干货,接下来我要说一些湿的东西和稀的东西,想上厕所的可以上厕所。

今天我们的主题是未来,我要讲一讲历史,讲一讲科幻的历史和科技的历史,讲一讲科幻和科技之间发生关系的历史。因为有一句话叫做,如果你掌握了过去你就掌握了未来。这句话出自《1984》。

我们说到科幻的时候很多人脑子里没有清晰的概念,到底什么是科幻?甚至这个概念在研究科幻的人里,在科幻作家甚至科幻小说读者里都产生过非常多的争议,像前一阵子郝景芳的《北京折叠》获得了雨果奖,我在网上看到了非常多的争论,关于《北京折叠》这本小说算不算科幻。

我们看一下科幻的历史,如果把它当做一个生物体的话,它可能是一个变形虫的情况。里面有非常多的小字,每个小字都是一个流派,代表作,代表作家和年代的详细的列明。我们可以看到它的起源是启蒙运动和浪漫主义的发源,启蒙运动带来了科学的精神,人文的精神,浪漫主义带来了一个类型文学。所以,我们现在读到的非常多的小说,包括科幻、侦探和爱情小说都发源于这两个源头共同者。

伴随着科技的发展,比如说工业革命和信息革命,比如现在的生物革命。科幻在里面有不断繁衍分化的趋势,它处理的人在科技高速发展的空间里产生的种种的症候,包括哪些症候呢?不外乎这几种症候。一是来自于技术的冲击,他有点杞人忧天,当天没有掉下来的时候,他会担心天上哪一天掉下陨石把大家都砸死,他们是特别敏感的一群人。当我们生活在科技发展很快的时候,很多敏感的人会感觉到不安,这种不安来自于科技发生的变化和认知方式的变化,打个比方,现在每个人一天24小时有8小时以上都离不开微信,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统计过,你每天使用微信、新浪微博的频率。有一个APP叫做moment,我下载了以后看了更焦虑了,里面提到我每天8到9小时都花在手机上,这让我更加焦虑。

当你有了这么大的信息量,我们古人一辈子都接受不到的信息量,这种信息量的冲击下,我们怎样筛选有益的成分,在你想找谁就找谁的情况下,我们感觉大更加孤独的时候,我们怎么解决这种焦虑和冲击。因为人对未知永远存在着不安全感和不确定感,科幻小说就是应对这种焦虑而诞生的一种文学形式。

很多人,包括刚才过去的国家科幻季也有非常多的国家领导人,比如李源潮副主席出席了这个活动,提出了一些要求和想法。很多人会把科幻纳入到一个价值框架里,比如读科幻有什么用?写科幻有什么用?科幻对于我们小孩子高考和学习知识有什么用?其实我们可能有三个方向的思考。它是否能够做一个预言的角色,科幻作家是否能做预言家?这个想法很可以。举个例子,1901年写出《世界大战》《时间机器》的乔治威尔斯下过定论,他说我不知道除了潜水艇能够把一群船员憋在水下挣扎还能够有什么用。不只是科幻作家在预言上会犯愚蠢的作用。比如1943年IBM的主席托马斯沃森就预言说,我觉得全世界需要的电脑数量不会超过5台。1966年在时代杂志上说,非实体的购物形式永远不可能存在。再近一点,2007年,当时微软的主席是斯蒂夫,他说在市场上看到iPhone有任何机会。像这些科技界的大咖做的这些预言纷纷扑街了,这样一种方式不应该是科幻和科幻作家所应该肩负的责任,不需要我们去背这个锅。我们知道现在的科技处于一个渐进加速的状态,包括提出奇点理论的库兹韦尔,他不停把奇点降临的时间往前调,最新的说法他已经把这个时间点提前到2025年。在这样一个曲线陡峭的时间点上,你做任何的预言很大程度上都会遭受各种黑天鹅事件。

第二个可能,我们说它可能是一种预防者。比如《1984》这本书,当足够多的人看到了《1984》这本书,在现实世界里《1984》可能就不会发生。当足够多的人读到了《北京折叠》后,北京是不是就不会被折叠呢?有可能。

最后一种功用,有可能它只是传递价值观、传递意识形态的布道工具,这一点后面我们还会讲到。我举动一个最典型的例子,也就是我现在在的行业虚拟现实领域,它就是科技和科幻非常有趣的例子。有两部小说,《眼睛》和《美丽新世界》,在这两部小说里都描绘了一种技术,能够让你看立体的电影,能够让你感受到真实的视觉、听觉和未决,但直到1968年,可以称之为虚拟现实之父,Ivan ;Sutherland在实验室里第一次做出的用音极实验管模拟出的虚拟的框,他戴的显示器非常的沉重,上面需要机器吊着才能活动,否则他的颈部会骨折。所以,当他转动脑袋的时候可以看到虚拟发光的线框,当他转动的时候能够看到不同的侧面,仿佛在虚拟空间真实看到了立方体,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头戴显示器。他把它取名达摩克利斯之剑,这也预示了,他仿佛看到了这以后有可能带来的好处和坏处。

这是三部作品,第一部是Vernor ;Vinge ;《真名实姓》,作者本身是一个互联网界的教授,他在小说就预言了网络实名制,网络和网警的关系。他提到入学的每一个计算机系的学生都收到一份书单,书单里都有这篇小说,读到这篇小说非常多的人都受到了他的影响,并把他的书中描述的世界作为自己奋斗的目标。第二部是1984年《神经浪涌者》,这部书启发了后面很多的,包括《骇客帝国》里出现的个人对抗一个大集团大阴谋的设定。

1992年Neal ;Stephenson写了一部《Snow ;Crash》,这本小说里美国已经分崩离析,分散成一个个城邦,在这个空间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数字化身——阿凡达,指的是人类另一个化身。这两个名字已经被应用到虚拟现实领域,包括VR内容开发者大赛,就取名叫做渲染超元域。

刚才说到这样的一些作品非常多的启发了虚拟现实的一些从业者,他们做出了非常笨拙的一些原形机器,包括任天堂在1995年推出的Virtual ;Boy,它需要下两个支架,把你的脑袋支在上面,它只有红黑两色,只有八位的分辨率,所以基本上是非常初级的状态,它在市场上理所当然的扑街了。但这些产品的诞生都是因为这些技术从业人员在小说里看到了这样的未来,他非常希望用自己的实践把这样一个未来带到现实里。

我们知道现在身处的虚拟现实的风头和热浪中,所有的起源都来自于2014年Oculus ;Rift被Facebook用20亿美元收购所引发的。google的这位少年天才也是从科幻小说里获得了非常大的灵感,他最喜欢的小说是接下来的这一部,2011年由Ernest ;Cline写出的《玩家一号》,这本书现在正在改编成电影,明年暑假就会上映。这里面描述了一个世界未来资源匮乏,真实的环境非常糟糕,所有的人都带着头戴显示器接入一个虚拟空间里,在那里你受教育、娱乐、打工赚钱,可以玩一个巨大无比的多人游戏,当Palmer ;Luckey看到这本书的时候觉得这样的技术可以实现,他甚至在每年的开发者大会会发三千本这样的小说给每一位参会者,他把作者邀请到Oculus作为他的顾问,包括Ernest ;Cline也在说他为什么写这本小说,就是他觉得为什么虚拟现实还没有变成真实的东西,他和Oculus的创始人有着同样的理念,就是把这里的描述变成现实。

说到这里,我们究竟能够从科幻小说里得到什么?是科学的预测还是技术上的一种推理,一种灵感吗?我觉得并不一定是,我们看非常经典的一个故事,大家一看就知道它来自于《侏罗纪公园》。科学能够告诉我们,怎样克隆一只霸王龙,但人文告诉我们,这可能是一个坏点子,糟糕的点子。在科学和人文间我们需要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把两者连接起来。

为什么是故事呢?其实大家读过《人类简史》就会知道里面最核心的概念,提出了大概3到7万年前的历史阶段里,我们的祖先智人经历了一场认知革命,在这场革命之后,我们发展出一种能力,什么样的能力?在这之前,我们只能用语言描述一些现实中存在的东西,比如说一张凳子,一棵树,一座山,但经过了这场认知革命后,我们可以用语言描述一些现实中并不存在的东西,虚构的东西,比如说国家,比如说民族,比如说人权,比如说平等。通过这样一个虚拟的概念,我们可以把几百上千上万的人容纳到一个同样的价值框架里,给他们一个共同的世界观,给他们一个想象的共同体,让他们可以朝着同一个方向去努力,去协作。作者认为这是人类区别于其他动物最为关键的一种能力,为什么几十只黑猩猩可能合作,但如果多出这个数量,比如多出50只黑猩猩就没有办法合作了,但人类为什么能够建立起部落,国家甚至做一个人类的整体,我们去实践某一种登月计划,比如说核能、粒子对撞机,实现国家间的合作,就是因为有讲故事的能力。

同样作为科幻来说,它也是这样一种能力,而且对于我们现在是更加重要的一种能力。打个比方,在工业革命的时代,我们遇到了非常多新的问题,随着蒸汽机、电力的一些发明,我们遇到了一些产业工人的下岗等新问题出现。在这个时候,我们没有办法用旧的一种故事形态去说服这些人,把他们容纳到一个新的价值框架里,这时候出现了共产主义,这是一个新的故事架构。比如,列宁提出的共产主义的设想是——电气化,我们常常听到一句话,共产主义,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它把新的形态和元素纳入到新的框架里讲一个新的故事。

现在我们处于一个非常迅猛的科技爆炸的时代,我们面临的是人工智能,机器人,纳米技术,基因编程,量子物理,每一样都会带来与之前所有的经典的传统意义上的这种,我们对世界的认知与理解完全不同的这种价值形态和故事结构。在这个时候,其实我们最需要的是通过科幻的力量,我们去提出取得新的故事,我们让更多的人能够看到一个不同的未来,不管这个未来是美好的,还是不那么美好的、黑暗的,但我们大家能够看到,能够去体验到体会到这样一个未来,我们就能够为此而合作,为此一起努力。

包括今天这样一个峰会,我们会把投资人,把市场人士、设计师甚至技术人员汇聚在一起,我们为了一个共同的故事。而在这个故事的背后,其实是人类源源不绝的好奇心,这是一句出自非常经典的童话的话:“越来越好奇”——《艾丽斯梦游仙境》。

就在海德格尔同时代有一位哲学家叫做谢林,他的观点在人类历史的最初,科学、哲学和诗歌其实是同一个东西,到了未来,他幻想这三个东西会合流。科学、哲学在某一高度会回归,和诗歌会一起变成一种新形态,它把这种新的形态叫做教诲诗,既具有审美又具有科学的教诲功能,同时带有一定哲学和认知上的挑战的意味,我觉得这可能就是科幻小说,科幻小说就是未来的神话。

在今天,未来之境,我希望大家都能回去看一看科幻小说,想一想我们会有怎样的一个未来,以及我们应该为这样的未来去做什么样的事情。

谢谢大家。

相关推荐